平民出身的陈皇帝，自登基以来，监督吏治，整肃军务。食为饱腹而不求精致，衣求暖身而不尚奢华。后宫中，皇后荆钗布裙，亲率宫嫔操臼杵琐务。一时间举国崇尚节俭，一改前朝时朝野盛行的奢靡宴饮之风。

那一日，皇后见一宫女神色凄然，不免动问。知这宫女入宫二十余年，甚是思念家中父母。皇后也是民家出身，不觉动了怜悯之心。找来宫人名册，方知后宫女子几千人，有人终生不得见父母。道是锦衣玉食，实则孤苦终身。皇后将此事说与皇帝，皇帝便发恩旨：凡入宫已足十载之人，愿出宫者，可赏赐一年例银，由家人领回嫁娶。皇后又到浣衣司等处查看，恰见一中年长使，在那里责罚浣衣女。皇后身边侍女上前夺过那长史手中藤条，喝问道：

“此女有何错处？便如此大加责罚？”

原来这长史便是季娰。她见这几个陌生女子布衣荆钗，便以为也是被发来浣衣司受罚的。便盛气凌人地说道：

“哪里来的贱婢，竟敢在本长史面前如此高声？”

“区区一个长史，便如此作威作福，甚是可恨。”

“嘿嘿！‘区区一个长史’。区区一个长史，也是当今皇帝赐封。本使便作威作福，贱婢又奈我何？敢在本使面前如此高声，便是你的错出，我便责罚得。”

季娰伸手便要来打侍女。只见侍女身后一个老年女人，推开侍女，出手捉住季娰的手腕。另一只手已在季娰面上，印下一个清晰的掌痕。有人抢上前来，把季娰摁倒在地。怒喝道：

“有眼无珠的东西。皇后在此，竟敢驾前失仪。且放着你这奴才，待皇后办完正事，再来发落于你。”

那侍女要来浣衣司宫人名册，每点到一人，皇后便亲自问话。将那些入宫十年之上的，或是年老体弱的，一并由人带出浣衣司。剩下的几十人，分发到各宫院。

季娰一见，不顾一切匍匐向前，大声说：

“皇后娘娘，万万使不得。没了这些人，谁来侍奉娘娘与贵人们？”

皇后一笑，说：

“娘娘们有手有脚，如何要人侍奉？季娰，念在你人老珠黄，过不惯外面日子。你依旧留在此处看守门户，做你的长史吧！”

季娰的两个女儿，因梁陈之变，舅舅的谄媚求荣，不仅失去了公主的尊荣，也误了嫁得一个好夫婿，竟沦为女奴之身。一见就要与母亲分开，忍不住哭叫母亲。

至此，皇后方才知道，原来这浣衣司里，竟然还有两位前朝公主。问明原委，不觉叹道：

“前朝所有皇亲国戚，都已在各自领地安居。两位公主竟然沦落至此，看来人不可妄想欺心。”

两位公主伤心涕零，伏地叩头不止。皇后自己也有这般大的女儿，为免触动于心。她想了想，便叫道：

“来人，按前朝公主所需，备下一应物品。请两位公主沐浴更衣，便于此处辟一干净院落，请公主暂且存身。或暂住，或投亲，待两位公主有了去处，礼送出宫。季娰长史，看在两位公主面上，本宫问你一句。是要守着皇帝赐封留在此处，还是要与两位公主同去？”

季娰叩头不止，连说：

“皇后娘娘开恩。季娰自然是要与女儿同去的。”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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